張桂喜和張桂蓮正在練習疍歌對唱。三亞日報記者 李學仕 攝

三亞日報記者 盧海容 陳太賢 劉盈盈 邢暖

據史料記載，海南三亞一帶的疍家人明清時期就已經存在，三亞疍歌表達的是疍家人對各種社會形態的生活與生產的敘事，內容豐富多樣；其語言以幾近于粵語的疍家白話為載體，富有獨特聲調；其曲式結構常為單樂段，四個樂句為一個樂段，常用五聲調式中的徵調式；其聲調有“四調五唱”之說，不同風格的調聲表達了不同含義：最常見的是以敘事為主的白啰調；古老罕見的木魚詩調，一般多為老人傳唱；在婚慶和喪禮場合中演唱的稱為嘆家姐調；體現勞動場景的則叫咕哩美調。因嘆家姐調中有兩種唱腔，所以稱為“四調五唱”。 2021年，疍歌入選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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滄海遺珠溯本源

“有情酒，斟落無情杯，飲過此杯不知幾時回？四海江湖盡在此杯，臨行玉手拍下郎要背，去者難分，別者難回。”“這首《水仙花·青樓悲曲》是木魚詩調的經典歌曲，代代相傳。小時候跟阿爸阿媽住在船上，經常聽他們唱，受他們影響，我8歲左右就會唱這首歌了。”今年65歲的疍歌市級代表性傳承人郭亞清精神飽滿、笑容滿面。年已至，疍歌傳承人和漁民代表們正在抓緊為過年期間的演出排練，他們身著疍家傳統服飾、頭戴“疍家帽”，以歌為舟，大海的氣息撲面而來——

“還有一首我們經常唱的《我們疍家人》，歌唱疍家人勤儉、勇敢，海上豐收的喜悅。”在郭亞清介紹疍歌的過程中，往往前一句話音剛落，后一句歌聲即起。“魚多多，蝦大大，豐收返去就是過癮；蟹多多，螺大大，阿爸阿媽最精神。”唱起疍歌的郭亞清目光炯炯，他的手指隨著歌曲的節拍在空中輕輕劃動，仿佛在指揮著一支無形的樂隊；腳尖隨著旋律輕輕點地。

循著歌聲追根溯源，郭亞清的祖輩一族，從廣東新會乘坐3艘帆船漂洋過海到萬寧大洲島。上岸時，船已經被海浪掀翻，族人僅剩一個男丁，其余人或遭海難或被海盜所擄。這個男丁便是郭亞清的太爺爺，他被好心的黎族人救起，后來慢慢在海南島扎根，定居于陵水。陵水新村鎮的海上漁排是郭亞清從小生活的地方，海上人家過著以漁為生、漁歌唱晚的生活。

郭亞清和陳奶姑夫妻倆都是疍歌市級代表性傳承人。三亞日報記者 李學仕 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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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妻對唱疍歌悠揚

1986年，郭亞清與妻子陳奶姑相識并組建家庭，定居三亞南邊海漁村。“我們都是疍家人，父輩都會唱疍歌。”今年62歲的陳奶姑同是疍歌市級代表性傳承人。上世紀九十年代“上岸”后，夫妻倆從事過經營船只載人等多種工作。兩個人不看店的時候就在家里唱歌，怎么唱都唱不厭。

“最開始是奶姑，隨時隨地就唱起來了，剛開始我還‘嫌’她太愛唱了，后來也被她影響一起唱了。”郭亞清說。“他大多數時候講海南話，白話不夠熟練，所以唱歌有不懂的地方就會問我。”陳奶姑接過話茬。夫妻倆一開始是在家里唱，后來到了更大的舞臺。2013年，郭亞清獲得舟山群島·中國海洋文化節中國海洋歌會銀獎；2024年8月，在“傳承經典 振興疍歌”三亞市疍歌比賽中，夫妻倆以一曲《等妹搖前》斬獲一等獎……

有了成績后，夫妻倆開始對外招收徒弟免費教學，帶隊赴多地演出，讓更多人了解疍歌文化。郭亞清的團隊中，61歲的張桂喜、55歲的張桂蓮和51歲的張桂英都是疍歌市級代表性傳承人、今年已經85歲高齡的張發結老人的女兒，三姐妹都在父親的影響下愛上疍歌，傳承疍歌。如今，張桂喜、張桂蓮也成了疍歌市級代表性傳承人。“原來都是我們疍家人自己唱，現在能登上大舞臺表演，我覺得很滿足，我還要教我的孩子和孫子唱。”張桂喜說。

近日，疍歌市級代表性傳承人和團隊成員在三亞海上書房·口袋公園演出。三亞日報記者 李學仕 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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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統現代的浪尖對話

能聽懂但不了解疍歌的人，往往會有一個疑問，疍歌和粵語歌有什么不同？郭亞清介紹，疍歌與粵語歌，雖都源自廣東，卻各有千秋。疍歌是疍家人世代口耳相傳的水上民歌，節奏和緩、旋律柔和，唱詞內容來源于生活勞作，反映了漁民的生產生活方式和思想情感。粵語歌則更多地受到香港文化的影響，節奏感和現代氣息濃厚，更多的是個人或群體的情緒宣泄和迸發。

“千萬不要把兩者混淆，我贊成疍歌在傳承中尋求創新，但是一定要保持非遺傳統的基礎不變。融合現代音樂伴奏肯定是更有利于傳播的，但目前我們人力、物力方面投入還不夠。”郭亞清說。

而疍歌傳承的道路并非一帆風順。隨著疍家人上岸，生活環境的改變，外來文化的涌入，年輕一代的價值取向、文化意識發生了改變，使疍歌的傳承面臨沖擊，喜唱、懂唱疍歌的人越來越少。“現在基本都是45歲以上的疍家人在唱，年輕一代會唱的屈指可數。”郭亞清感嘆道，“我最大的擔心就是方言消失，越來越少人會說方言了。”唱疍歌的門檻，按照郭亞清的說法，主要是愛好音樂，多練多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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漁歌守望破浪行

郭亞清有4本歌本，里面是他逐字逐句抄寫下的上千首疍歌歌詞。“其中有一部分是我自己創作的，比如《搖起櫓來又唱歌》《抓魚歌》《疍家喜宴》等。”為了讓更多人了解疍歌，郭亞清還組建了一支“漁村疍歌隊”，經常參加省、市的表演活動，向大家展示非遺魅力，讓更多人了解疍歌。在家中也會經常唱疍歌給晚輩聽，鼓勵孩子們學唱疍歌，將這一傳統文化傳承下去。

“說實話，這一路走來風浪和考驗不少，但是我們疍民是勤勞勇敢的，無論風多高、浪多大，都敢搏敢斗，我也會將疍歌的傳承進行到底！”郭亞清神色莊重，語氣堅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