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高文廟。張志海 攝
樊庶編《蘇文忠公海外集》書影。資料圖
漢會稽有“一錢太守”劉寵,清臨高有“饋米縣令”樊庶,都是為官清廉的典范。不過樊庶的事跡卻鮮為人知,未免令人嘆憾。
樊庶生長于富庶的揚州,工詩善畫,與當時江南諸多名士都有交游??滴跛氖荒辏?702年),樊庶被選派到偏遠的海南臨高擔任縣令,從此開始了他在臨高為期十年的宦海生涯。在任期間,樊庶曾多次捐獻俸祿修建縣署、縣學、城墻、路橋,又根據當地民情民俗勸農重商、施藥濟民、鼓勵文教,使臨高的面貌大為改觀。后來,樊庶家財耗盡,陷入困頓。民眾紛紛自發送米至縣署,樊庶因此贏得“饋米縣令”的美譽。
內除舊弊外防患
清代臨高農業凋敝,魚鹽不興。樊庶到任時是康熙四十一年(1702年)底,面臨各種清賬和催繳。樊庶讓差役敞開大門,在廣泛聽取民眾訴求后,很快總結出當地五大陳弊并逐一革除。樊庶此舉贏得了民眾的好感,他們在三盈市立了一塊“戴德碑”,以表達對樊庶革除舊弊的感恩之情。
康熙四十二年(1703年)早春,樊庶詳細考察了臨高的地形,發現臨高海岸線長達百余里,元明時期堆筑的墩臺早已坍塌,馬裊、博頓兩營兵力薄弱,存在嚴重的海防隱患。巡視時,他看到疍民生活艱辛,寫下一首《巡撫??谟浭隆罚?/p>
匹馬頻行歷海濱,荒煙深處舊關津。
白波滿目儋澄界,黃笠遮頭疍灶人。
三尺矮檐防颶母,一拳小石祀龍神。
廿年兵燹奇荒后,縱有魚鹽不救貧。
詩中述及臨高疍民的風俗。他們為了預防臺風,建造低矮的房子;因為懼怕風浪,奉祀龍神祈求平安。
巡視之后,樊庶決定從馬裊三家村到新盈博頓村近百里,每十里左右設置墩臺一座,共設墩六座、臺六座。十二座墩臺組成一條警戒鏈,只要一處燃起煙火,其他墩臺就可以相繼點火報訊,頃刻間將消息傳遍百余里。此外,樊庶還在博頓、烏石、新安、石牌等港增建炮臺,并參考明代的民壯機兵制招募民兵,晝夜巡查,既省了增兵的軍餉,也起到了防范的實效。
樊庶的功夫沒有白費。當年十二月底,海賊作亂,沿崖州北上,逼近儋州,威脅臨高。樊庶率所部團練營兵及皂快、家丁二百余名沿港口堵御。海賊見狀不敢貿然進犯,臨高得以安全無虞。至今,臨高還殘存著墩臺的遺址。
樊庶為《蘇文忠公海外集》寫序。資料圖
捐資修建百廢興
康熙四十二年(1703年)夏秋之際,臨高遭遇颶風。此次颶風破壞力很大,縣城東門、西南門破損,城外文瀾江上的臨江橋垮塌,城內縣署、文廟、城隍廟和大批民宅都有不同程度的損毀。
災后重建需要大量經費,然而當時臨高府庫空虛,若是向下攤派,無異于讓受災民眾雪上加霜。為了減輕民眾負擔,樊庶決定自掏腰包,先后修復了城門、江橋和諸多壇廟。修臨江橋時,樊庶采用“油灰法”,制造了古時的“混凝土”。具體做法是將石灰拌上桐油,再用水調和成膠泥,用來填塞孔隙、黏合土石、固定橋墩。次年,樊庶又用同樣的方法,修復了西塘都的譚流橋、縣城東的官榮橋。
康熙四十三年(1704年),樊庶開始著手修建縣署、縣學。這些工程耗時較久但意義重大。
縣署是政教所在,貴在威儀,可使當地官民存敬畏心,也能令繼任者生歸屬感。但臨高縣署由于沿海潮濕、臺風屢至而破敗不堪。樊庶在《重建臨高縣治記》中記載,他到任之時,縣署“幾無以避風雨”,此前的臨高縣令就任多不過五載、少不出數月就辭任北歸,因此多將此地作為旅邸,無心經營。樊庶到任時,曾對縣署進行簡單修整。颶風過后,樊庶開始大規模重建縣署。本次重建,樊庶仍是自掏腰包,直至康熙四十六年(1707年)四月才修繕完畢。樊庶在新修的縣署二堂內,先后完成了《蘇文忠公海外集》和康熙《臨高縣志》等文集、志書的編纂,為臨高乃至海南的文史事業作出了重要貢獻。
文廟是儲才之地、文教中心。臨高的文廟原稱儒學,始建于宋代紹興年間,明清時與文廟合二為一。因為選址瀕臨海濱,或遭兵燹,或遇臺風,文廟屢修屢壞??滴跛氖辏?704年)三月,樊庶開始著手重建文廟。本次工程頗為浩大,前后歷時一年半,花費一千余兩,至康熙四十四年(1705年)九月方才告竣。告竣之時,臨近孔子誕辰,樊庶于當年八月二十七日主持祭孔典禮,引來諸多民眾圍觀。學政翁嵩年為文廟撰寫了碑記,盛贊樊庶重視文教,改善地方風氣,使臨高“窮海極壤,廩廩有鄒魯之風”。士民們為此合立“弦歌萬戶坊”,紀念文廟落成。
文廟落成后,樊庶親自到講堂為士人講授課藝,還發布了《勉科舉示》的公告,提出愿意典衣舉債送士子去趕考,足見樊庶的勵學之心。
除了鼓勵文教外,樊庶還格外重視農商發展。當地集市市主收租時往往肆意抬價,商民敢怒不敢言??滴酢杜R高縣志》記載:“康熙四十三年,知縣樊庶捐俸悉買其地,聽賈者建屋宇貿遷,商民稱便,其市日盛?!睘楦屑し鼮樯虘糍I地立市,商人王昌緒等倡議在墟市入口立“兩朝一人碑”,感念樊庶之舉。
此外,樊庶還興建義學,創建育嬰堂,廣謀藥餌,遍施村落,捐浚甘泉,以資居民汲引,做了許多有利民生的實事。
樊庶編康熙《臨高縣志》書影。資料圖
“饋米縣令”傳美名
樊庶未到臨高之前,過著富足閑適的生活,從他廣交名士、雅好金石便可略窺一二。任職臨高后,他獨自出資修建文廟、衙署、城隍廟、天后宮等,僅文廟就用銀一千余兩,此外修路鋪橋,建澹庵祠、正學講堂、關帝廟又不知花費凡幾。
《康熙臨高縣志》記載,縣令每年俸祿不過四十五兩,然而樊庶用于興建的花費不下數千銀兩。貢生王偉業在《饋米亭記》一文中提到,樊庶因廉介,“幾無以致薪米”。當地人得知樊庶困窘至幾近斷糧,到了秋收便紛紛自發給樊庶送米:“于是建亭于縣治辟門東,屆秋成,家攜米各一升,致饋于亭”。饋米亭今日雖不存,但饋米的故事卻收錄于方志之中。
王偉業認為,眾人給樊庶饋米之事與“一錢太守”劉寵的典故同為佳話。東漢劉寵任會稽太守,因為清廉廣得民心。他調任入京時,山陰縣父老各備百錢相送,劉寵推脫不過,只得收下每人一錢,以示謝意,從此青史留名。樊庶在臨高“興利如雨之潤草木,剔弊如火之燎野草”,做了很多實實在在的好事,民眾用饋米的方式表達感激之情。所謂“夫升米不及百錢,公之治臨,遠過劉之刺會;吾民酬此,其負愧于山陰父老云多矣”。臨高父老送給樊庶的一升米不到百錢,比不上會稽父老回饋給劉寵的,但樊庶為臨高作出的貢獻,比起劉寵對會稽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同樣是清廉愛民的佳話,“一錢太守”天下聞名,“饋米縣令”卻鮮為人知。但歷史沒有遺忘,樊庶的功績得到了后世的認可,道光《廣東通志》評價樊庶:“清廉明潔,百廢俱舉,實惠及民,為近日循良之首?!边@個評價不可謂不高。(白金杰)
(作者系海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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