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國時期滬上報紙刊載的咖啡廣告。 資料圖
周惠斌
咖啡發源于非洲的埃塞俄比亞。coffee一詞的通用漢譯名“咖啡”,最早見于1819年馬禮遜編纂的《華英字典》,但在清末的報刊書籍中,它另有五花八門的譯名,如“茄菲”“珈琲”“考非”“高馡”“磕肥”“枷榧”等,不一而足。
林則徐編譯的《四洲志》中,至少有“架非”“加非”“架飛”三種寫法。1866年,為培訓服務于洋商和傳教士的中國人學會烤面包、做西點、煎牛排、煮咖啡,美國南浸信會傳教士高第丕的夫人,用漢語編寫了一本私家食譜《造洋飯書》,介紹了268種西菜、西餐的做法,書中將咖啡譯為“磕肥”。1873年9月22日,《申報》刊登《電報英京巨銀行閉歇事乃系訛傳》一文,將咖啡譯為“加非”;1875年11月10日刊載的一篇《輕生說》中,首次出現“咖啡”二字。1887年刊印的《申江百詠》中,有一首竹枝詞“幾家番館掩朱扉,煨鴿牛排不厭肥。一客一盆憑大嚼,飽來隨意飲高馡”,將咖啡譯作“高馡”。直到1920年代后期,coffee才有了相對統一的譯名“咖啡”。
作為舶來品,咖啡傳入中國,是在鴉片戰爭之前。彼時,清王朝閉關鎖國,通商口岸僅廣州一個。1836年前后,在今天的廣州十三行服裝批發市場附近,丹麥人開設了一家西茶餐廳,以濃郁的咖啡香味吸引了眾多外國顧客,成為廣州、也是中國第一家經營咖啡的場所,標志著中國咖啡文化的開端。
1843年上海開埠后,咖啡最遲在1844年進入上海。據一冊名為《OR7400各號驗貨》記載,1844年5月18日,“第19號船,公正行進口枷榧豆5包,每包70斤……”而當年在上海,購買咖啡豆的唯一途徑是拍賣行。彼時,上海還沒有獨立的咖啡館,僅外國人開設的一些飯店、夜總會、俱樂部中才設有咖啡室,如1846年對外經營的禮查飯店,咖啡室即附設于旅館之中。《上海通志》記載,1853年,英國藥劑師勞惠霖在大馬路(今南京東路)花園弄1號開辦老德記藥店,以經營歐美成藥為主,兼營醫療器械、化妝品、煙酒、糖果、冷飲等,但所提供的咖啡,最初卻被老上海人視為“咳嗽藥水”。
19世紀下半葉,上海的番菜館(西餐館)開始以餐后飲料——咖啡招攬顧客,引得國人紛紛嘗鮮,《申報》曾在1876年刊登番菜館的咖啡廣告。據《清稗類鈔·西餐》記載,1883年,位于今福州路、山東路口的“一品香番菜館”,是上海第一家由中國人開設的西餐館,餐后供應“咖啡一盞”,從此,到番菜館吃西餐、喝咖啡成為一種時尚。上海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咖啡館,是1886年公共租界內的虹口咖啡館,但只向海員開放。1906年,福州路上的寶利咖啡店,是上海第一家正式對中國人開放的獨立咖啡館。
1920年代后,營業性咖啡館在上海大量涌現,逐漸形成規模化的街區咖啡館。其中,著名的有卡爾頓咖啡館、皇家咖啡館、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館、惠爾康咖啡室、沙利文咖啡館、上海珈琲館和公啡咖啡館等,它們多由法、俄、意、日僑民和到上海避難的猶太人開設,主要分布在被稱為“小彼得堡”的霞飛路(今淮海路)、“神秘之街”的北四川路(今四川北路)和“小維也納”的匯山路(今霍山路)等三個區域。隨著咖啡文化的日益普及,咖啡開始被中國人廣泛接受并喜愛,成為與茶相媲美的飲品,以致不同形態的咖啡,如咖啡粉、咖啡霜、咖啡糖、咖啡汁、咖啡茶、咖啡糖漿等,走進了千家萬戶……1926年,《興華》雜志報道,上海每年購入咖啡約在千萬元以上。
與此同時,咖啡在廣州、天津、漢口、北京等城市也日漸興盛。民國時期,北京西單的英林咖啡館、東安市場的國強咖啡館,以及葆榮齋咖啡館,是老北京的三大咖啡館。1935年,北京學生掀起“一二·九”運動,總指揮部就設在西單一家咖啡館的二樓。
抗日戰爭勝利后,小型咖啡館在上海驟然增多,從南京路外灘至靜安寺,沿線有咖啡館30余家。到1946年10月,整個上海有咖啡館186家,加上西餐館,喝咖啡的場所多達297家。
百年來,濃郁的咖啡與都市人群摩登洋氣的消費觀念不斷融合,充滿異國情調的咖啡館,更是見證了傳統與現代、東西方文化在現代都市的邂逅乃至水乳交融,成為市民聚會聊天、休閑社交的活動空間。
(作者系上海市崇明區博物館副研究館員)